小时候看过一个电影叫《英雄》,秦始皇的士兵一激动就喜欢喊“大风,大风”,小时候看到这里,我就想起了《大风歌》,秦始皇这是预言到自己将要被《大风歌》的作者给灭国啊。
当然不是这样的,其实风在先秦时期是一种很信仰,因为风代表着生育,三国时的贾逵在注解《左传》,解释“风马牛不相及”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就说“牝牡相诱谓之风”,也就是公母之间交配就是风,风就代表着交配,因为马和牛是不交配的,所以风马牛就代表着没有关系。
而秦始皇的士兵大喊“大风,大风……”那意思就想我们现在喊的“××……”
古人特别重视风,《国语》里说周朝的宫廷里要专门设立一个“听风”的官职,专门负责听风声,麦家的小说《听风》里讲述一个盲人监听电台的故事,在周朝的听风者也是个盲人,每年他都要细细聆听远处的风神,当因因乎吹来凯风的时候,他就要报告上级,朝廷就要开始安排农业生产。
这是人间的掌风人,在人们的想象力,风自然也要有风神。
而且风神还不止一个。
《山海经》里就说有四个风神,分别管着东西南北风。
东方的风神叫折丹,住在鞠陵于天这座山的附近,掌管着东风的出入,主管南风出入的神叫因因乎,而这南方的凯风是从一个满是怪鸟的育遗谷刮出来的;西风名叫石夷,住在西方掌管风的出入,至于北风《山海经》没有提及,估计在流传过程中遗失了。
对于风的产生,人们想象是一种鸟儿扇动翅膀吹过来的,这只鸟的名字就叫凤。在甲骨文里,风字就像是一只头上长着长羽毛的鸟儿,而且在许多地方,风和凤是通用的。张华在《禽经》里就说“凤翔则风。凤, 禽也,鸢类。越人谓之风伯。飞翔则天大风。”
这种鸟儿还有一个名字叫飞廉。屈原说“前望舒使先驱兮,后飞廉使奔属”就梦想让月亮女神(望舒是月亮女神)为自己驾车,让风神做跟班,这里的风神就叫飞廉,飞廉的样子的也是鹿身、雀头、蛇尾——鸟的特征也很明显,孙作云先生考证说飞廉其实就是凤凰古时候在南方的称呼:凤鸾 。
除了鸟儿,风神的第二个形象就是一颗星星:“箕星”,他是东方苍龙宿的尾巴,龙行带风,人们相信箕星就主管着世上的风,《风俗通义》这本书说得很形象:“风师者,箕星也。箕主簸扬,能致风气。”因为他能够簸扬,所以就能带来风气。难怪《诗经》上说“维南有箕,不可以簸扬。”那里都是风啊,一旦簸扬起来,要成台风的。
后来人们把这一颗星星和八卦联系起来了,八卦里分为:乾、坤、震、巽、艮、坎、兑、离。人们把这八卦看成一家,乾、坤是父母,剩下六个是他们的孩子,震代表着山,巽代表风。震是男孩,代表着长子,巽是女孩,代表长女。
所以人们尊敬的时候就把这颗星星叫做箕伯——伯代表着老大,长女嘛,排名第一,自然是风伯——也就是风老大。
风伯是尊敬的称呼,当人们对风神表示不屑的时候,就称呼他是巽二。
《玄怪录》上有个叫萧至忠的领导(刺史)准备出去打猎,就在这头一天,有个樵夫进山砍柴,看见一个巨人召集山里的各种动物开会,说明天萧大人要来打猎,你们都要配合一点,谁谁该被箭射死,谁谁该被网死,谁谁该被棍子打死,谁谁该被狗咬死,谁谁该被鹰咬死,一一作了安排。
众野兽唯唯诺诺听完,哀求说:“死在萧大人手上是我们的荣幸,但我们还想活下去,能不能帮帮我们。”巨人就说:“我没办法,你们去求严四哥吧。”众野兽就来到严四哥家里哀求,严四哥就说:“如果能让滕六(主管降雪的神仙)降雪,巽二刮风,估计就能阻止领导。但是呢要给人家送点礼,腾六老婆最近刚刚死掉,给他送个美女就行了,巽二好喝酒,给他弄点好酒吧。”众野兽赶忙四处寻找,驮来一个美女,拿来两瓶好酒,托严四哥交过去。果然刮起北风,天降大雪。萧大人也就打不成猎了。
堂堂风神如此就被收买了,难怪被人看不起,叫做巽二。
风神的形象在唐朝也就越来越不好,后来传说成了一个女神仙,毕竟八卦里巽是女孩嘛,所以风伯变成了风姨——后来演化为封姨。
按照唐朝人的习惯,在姓名上加上排行,其实她应该叫冯二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朝人叫她封十八姨。
唐传奇《崔玄微》上说,崔玄微独处一院,一天深夜,突然有一群花花绿绿的美女在他门前请求进来歇息,这事搁谁也得答应啊,崔玄微一一见过后,突然又来了一个高傲的封十八姨,崔玄微摆酒招待,喝酒的时候这封十八姨弄脏了一个美女的衣服,大家不欢而散。第二天这些美女又来了,大家请求崔玄微帮忙挂一符咒,崔玄微答应了,次日大风刮起,靠着这符咒的保护,唯独他家里不刮风。后来他才知道那些美女都是他家后院的花草,那封十八姨则是风神。
这个封十八姨像个更年期的女领导,仗着自己的法力,辣手摧花,完全是个反面角色。
风神在大家心中的形象越来越差。
《西游记》在车迟国,孙悟空和虎力大仙比赛谁能刮风下雨,那虎力大仙就役使风婆婆、巽二郎男女两个风神刮风——一个妖怪都能使唤他们,可见风神社会地位有多地下。
有趣的是在《西游记》里风神成了俩人,风婆婆和巽二郎,听起来像是一个妈妈带着孩子。
但在另一个笔记小说集《耳食录》里有个《揽风岛》的故事。有个商人乘船飘到了一个叫揽风的仙岛上,看见旗帜林立中簇拥一人,须发戟张,身骑青虎,凌空而过。有人告诉他说:“这就是风伯,主天下雄风,凡是那些鸣号扬波、飞沙走石的大风都是他吹来的。”过了一会他又看见骑着白鸟摇着折扇,香气逼人走来,祖先说:“这是女风神封姨,主天下雌风,柳堤花径、轻烟细雨间,习习飘飘,柔而善入的风都是她掌管的。”
这么说,形象就立体多了,男风神是搞破坏的,女风神是滋润万物的。
所以“吹面不寒杨柳风”那是女神在抚摸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