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7年我正在黑河联立中学读书。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放学后,有位同学约我们五六个同学到他家附近的“东牡丹江”去玩轱辘马子。我那时从未去过“东牡丹江”,也不知道轱辘马子是什么。我们几人同学兴致勃勃地跟着这位同学来到了“东牡丹江”。
原来黑河的“东牡丹江”是一处很大的贮木场,在现在的环城东路至市政府王肃街北部沿江一带,沿场区的四周和自西向东的两条主道都铺设了窄轨小铁道,在铁道上大约有十几台轱辘马子。贮木场在工作时间内就是用这些轱辘马子运送木材到堆放木材的楞场,这叫归楞。
我们几个小家伙利用他们下班后的空闲时间来玩轱辘马子。轱辘马子有四个铁轱辘,两根铁轴分别将两个轱辘串在一起,在两个车轴上还有很重的铁架子,支撑在两根轴上,上面镶上厚木板,形成一个四轱辘的平车,可以装上木头推着走,也可以坐上人。我们感到既新奇又好玩儿。这时,有几个孩子抢先坐上了轱辘马子,我们开始推车。开始启动时费点劲儿,当轮子转起来就省劲了,特别遇到上坡路就要用大力气推车。当轱辘马子拉着孩子们飞快地跑时,我们就跟在后面跑呀、跳呀、喊呀,玩得真痛快。后来,我们又去过几次,原本小孩子在场内玩轱辘马子是不允许的,因我同学的父亲在场内做木工师傅,有时也轮着值班,与其他值班员非常熟悉,他们都认识我的同学,对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了。
一个星期天,我们与同学们相约又去了“东牡丹江”。因是假日去的人多了一些,还有些比我们年龄更小的孩子,这次是小孩子先坐上轱辘马子,大孩子推,推着推着大孩子就不推了,轱辘马子照样跑得飞快,大孩子追不上了就急着对小孩子们喊:“别动,别下来。”小孩子们坐在飞快的轱辘马子上心里没底,就大声哭喊。这时,贮木场的值班员应声跑来,抓住轱辘马子一拉就停下了。值班员说:“太危险了,今后不要再来玩轱辘马子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位值班员唐师傅是我同学的父亲。
唐师傅和颜悦色地领我们到值班室外面,让大家分别坐在几棵大木头上,开始为我们讲关于“东牡丹江”的真实故事:“东牡丹江”是日本小鬼子在敌伪康德五年(1938年)建立的大型木业厂,包括贮木场和换装场。贮木场主要是贮存大原木,换装场是装大火车。在此之前,小鬼子为抢夺中国的森林资源,经黑河市内原有的三友及泰山久等两家木业厂,将原木加工成方材后,由马车送往火车站装车运至大连再装船到日本。“东牡丹江”的换装场是原木不经加工直接装车、船运往日本。这些木材是呼玛、鸥浦、漠河等地采伐后,利用黑龙江编排流送到黑河,在“东牡丹江”出水上岸,用单轴马车将原木拖进贮木场,再用轱辘马子将原木运至楞场,按木材不同规格分别归楞,或在换装场内的火车专用线两侧堆放归楞。那时,没有吊车,全部靠工人,6~8人一组,集体肩扛大木头装火车。每年,小鬼子掠走的木材都在两万立方米以上。这里的工人可分两类:一是从伪牡丹江省招雇的会放木排和脚行(搬运工)的特长工人(挣工钱);二是劳工(只管吃住,不发工钱),多是被日本宪兵抓来的“嫌犯”。工人们的劳动量是繁重的,吃不饱,工时长,多数工人积劳成疾,有些人得不到及时治疗,每年都有十几人死亡。特别是劳工全部集体住工棚子,由专人看守,每位劳工都有一部血泪史。这里的劳工张泉山是抗联战士,曾任杨靖宇警卫员、连长。1941年初冬,他和战友在火车上,因无“良民证”(即当时的身份证)被日本宪兵抓捕,押送黑河做了劳工。就是这位老抗联在“东牡丹江”推了四年的轱辘马子、抬大木头归楞、装火车。解放后,共产党八路军来到黑河,接收了“东牡丹江”,劳工们成了工厂的主人,黑河市区内张泉山是第一位到王肃司令员处报名参军的。同时,他还动员20多人参军。王肃知道他的身世后,即任命张泉山为警卫连长。
听了唐师傅的故事后,我们受到深刻的政治思想和爱国主义教育,心情十分激动。